【导读】201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理查德·塞勒教授曾提出过著名的禀赋效应（Endowment Effect）理论，该理论揭示了经济活动中众多的规律。由于该理论涉及的是人对价值的判断，因此也同样适用于其他相关的领域。在医疗活动中，患者会对安全问题忧心忡忡，其心理完全符合禀赋效应理论揭示的规律。客观地评价该效应，对更好地完成治疗具有重要意义。
201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为来自芝加哥大学商学院的理查德·塞勒教授，因经济学方面的突出成就而获奖。他曾提出过著名的禀赋效应（Endowment Effect）理论：当一个人一旦拥有某项物品时，他对物品的评价要高于他未拥有之前。举例来说，假设5年前某人花100元买了一幅画作，此后画家成名，价值涨到10000元。此时如果让他做出选择，要么卖出此画，要么买入同样品质的画时，他多半会梦想卖画时索要15000元的高价，而买入时只愿意花5000元的低价。塞勒认为，人在决策过程中对利害的权衡是不均衡的，对“避害”的考虑远大于对“趋利”的考虑。由于害怕损失，人在出卖商品时会索要过高的价格。
“禀赋效应”理论的例子在经济活动中随处可见，塞勒认为其根源在于人的心理，他坚信完全理性的经济人不可能存在，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各种经济行为必然受到各种“非理性”因素的影响。很多从传统经济学角度看来是“错误”的行为经常被忽视，但正是这些“错误”的行为导致了“看起来很美”的决策最终失效乃至酿成恶果。
经济活动是一种讨价还价的过程，正如塞勒的观点，其根源在于人的心理活动，是一个价值观发挥作用的过程。既然涉及到最普遍的价值，那么在面对其他行为（比如医疗行为）时，由于同样涉及价值，也有其现实意义。
胸廓畸形是胸外科常见的一种疾病，由于对人的身心健康存在危害，多需要手术治疗。但任何手术都有风险，这被当成是手术的代价。如果将代价说成是普遍意义上的价格的话，在风险面前其衡量实体显然是基本的健康甚至包括生命安全。没有做手术时人拥有这些被认为最宝贵的内容，这些之所以宝贵，是因为人已经拥有。而一旦风险出现，人就会失去这些东西，这便成了手术的代价。
按照塞勒的理论，人会非常珍视其拥有的各种安全内容。在考虑手术的代价时，没有人愿意低估。正是因为这样的重视，使得不少人会走向另外的极端，即过分畏惧风险。这样做的结果是痛失手术机会，最后因为自己“看起来很美”的决策而导致更严重的伤害。
我曾有一个病人，男性33岁，来自福建，有重度漏斗胸，Haller指数达到9.0。他本人已有明显症状，经常感到胸闷气短，活动后会加重。依照这样的病情，手术是一定要尽早完成的，但他和他的家人的想法却非常奇特，他们将手术的风险无限夸大，认为即便是万分之一的机会出现风险，也比100%地因为不做手术而避免风险更危险。正是因为有可能出现风险，所以绝对不能考虑手术。
从短期看，并用统计学的数据类衡量这朋友的观点，我找不到反驳他们的理由。不做手术就没有风险，零风险永远小于万分之一的风险，所以只要不是为了救命，任何病人都有理由不做手术。但是，如果把时间放得长远一点，再考虑到病人生活质量的话，他面对的风险难道依然是零与万分之一的对比吗？显然绝对不是。要知道，如果不做手术，患者因病死亡的概率几乎是100%，那么与万分之一的风险相比，是不是根本不具有可比性呢？
类似的病人在临床中经常会遇到。还有一个年轻患者，男性17岁，来自上海，畸形非常严重，有明确的手术指征，但他的妈妈却显示出罕见的“理性”。她曾咨询过很多顶级的医生，而每每要做一个风险数值量化后的对比。她的“理性”几乎令人生畏。与这位母亲交流时，我甚至不能用医学的理论来说服她，因为我说的都是经验性的东西。作为经验科学，我说出来的科学实际上都是经验，而在这位“理性”的母亲眼里，经验一钱不值，于是她宁愿选择不做手术。所以到今天为止，她那可怜的儿子依然因为她的“理性”而不得不忍受病痛的折磨。
从纯理性的角度来看这些朋友的心理，显然都存在很大的问题，但大家普遍会认为“非理性”的思维才具有科学性，于是在公认的“正确思维”指导下，很多朋友走向歧途，任由病魔一天天折磨他们亲人的生命，由此便成就了医疗活动中的“禀赋效应”。
“禀赋效应”是一种心理活动，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心理，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对真正科学东西的误解。经济活动讲究科学，医疗活动更讲究科学。在真正纯粹的科学面前，很多一知半解的医生都会表现出自己的无知，所以根本不能奢望病人和家属能彻底领悟医学科学的真谛。非理性会带给医疗工作更多挑战，但这并不需要畏惧。对于真正合格的医生来说，挑战才彰显出工作的意义。如果没有这些非理性，怎能显示出治病救人的神圣与高贵呢？
（王文林，工作微信：wangwenlindaifu， 微信公众号《胸廓畸形手术专家》：wangwenlinyishi）
王文林医生广东 广州 广州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 心胸外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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